上过历史课的都知道,很久很久以前,男人也是人,他们穿裙子。
时过境迁,最近嘻哈歌手Kid Cudi上知名综艺SNL表演时,穿了一身碎花连衣裙,因此引起网友的讨论声浪,比他早前因抑郁差点自杀的时候还大。
1987年,Kurt Cobain在报纸上读到一则可怕的新闻,一名14岁少女晚上看完演唱会搭便车回家,却被车主Gerald Friend持刀绑架并强奸。
更可怕的是,早在1960年Gerald Friend就因性侵未成年入狱,却提前获得假释,导致惨案再次发生。
Kurt Cobain愤怒地写下一首名为《Polly》的歌,三十年过去,Nirvana不在了,《Polly》却还在我们身边。
Kurt Cobain多次穿着裙子出现在公众面前,希望引起大家对性侵事件的重视。
1989年,他在演唱会上穿着的碎花连衣裙,成为了他标志性的造型,也就是Kid Cudi的致敬来源。1993年(他去世的前一年),他又在《The Face》杂志封面上穿了一件印花连衣裙。
Kurt Cobain在1991年接受《NME》采访时说,“我的一个朋友,她去了强奸危机中心学习柔道和空手道,但看到隔壁橄榄球场上的男生,她突然觉得,他们才是真正应该来强奸危机中心的人。”
有调查显示,17%的人认为,在强奸事件中的女性如果穿着性感,那她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。不少幼儿园、学校提倡女孩不要穿裙子,如果穿过短的裙子,就意味着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。
裙子本来是没有性别之分的衣服。强奸受害者组织Rape Crisis Scotland指出,“把女孩置于危险之中的不是裙子,强奸是强奸犯所为,不是超短裙。”
危险的是鲁迅所写的“一见短袖子,立刻想到白臂膊,立刻想到全裸体,立刻想到生殖器”的人。
Kurt Cobain成为了“穿裙危险”的对立面。他在里约热内卢音乐节上,身穿蕾丝裙,头戴钻石皇冠;在《滚石》杂志拍摄中,换上啦啦队短裙。
不只是在舞台上、拍杂志时穿裙子,Kurt Cobain私底下就很喜欢穿裙子,“因为很舒服,男人穿裙子没什么好解释的。”
Kurt Cobain去世的前一年,Nirvana在纽约留下了一场影响深远的不插电演唱会,其中翻唱的《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》,原唱正是David Bowie。
50年前,这首歌的同名专辑让David Bowie声名大噪,但多数不是因为音乐,而是因为他的造型。
Dante Gabriel Rossetti <Lady Lilith> 1867
这是David Bowie雌雄同体的起点——他模仿十九世纪拉斐尔前派肖像画,坐在铺着蓝色丝绒的躺椅上,留着浪漫卷发,穿着有光泽感的印花连衣裙。
David Bowie为什么会穿裙子上封面呢?
1971年,David Bowie在一间gay bar认识了19岁的裁缝Freddie Burretti,他美丽高大,打扮时髦。David Bowie当时的妻子Angie Bowie对这个男孩还有些介意,但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,迅速也被俘虏。
他们夫妇还把这个因为出柜而无家可归的男孩请到家里住,当他们的时尚顾问。
Angie Bowie, Freddie Burretti, David Bowie一起在家
Freddie Burretti负责了David Bowie在1970年代的大部分服装造型,《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》的封面就在这一时期诞生。
然而,这张封面和专辑内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,这是一张重金属专辑。在美国,摇滚歌迷显然更喜欢牛仔裤而不是连衣裙,发行这张专辑的美国唱片公司选择了一张牛仔插画作为封面。
一个男歌手在当时的美国公众面前呈现这样的形象,甚至是有安全隐患的。
前往美国宣传时,海关拦下David Bowie,质问他,“你穿裙子?”
David Bowie礼貌回应,“这件裙子出自英国设计师Michael Fish之手,它本身就是一件男式连衣裙。”
可是海关还警告他,“如果被我发现你是同性恋,那我有权禁止你进入美国。”
如今回顾摇滚变色龙的造型史,这件连衣裙还略显拘谨,它只是David Bowie变身的前奏。
1972年,在Freddie Burretti的造型下,David Bowie染了火红的头发,穿着紧身衣,成就了他的崭新自我Ziggy Stardust。
虽然David Bowie穿裙子更多是为了造型,但他确实为流行文化中的性别认同打开了新的宇宙。
张国荣《跨越97》演唱会的造型,就是对David Bowie的致敬。
当然,那场演唱会除了造型,更令人感动的是张国荣将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这首歌献给了两位挚爱——他的母亲,和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好朋友,唐先生。
另一个经典发生在2000年,张国荣《热情》演唱会,邀请到法国高定大师Jean Paul Gaultier为他全权设计了演出造型。
不同于一般演唱会,只是让歌手换上隆重夸张的礼服,JPG特别构思了“From Angel to Devil”的概念,从开场的白色天使,坠落人间变成少年,最终变成恶魔。
根据佛洛依德的理论,人在成年之前都是中性的,因此在少年的部分,张国荣穿上了短裙。
然而这些前卫造型却引起香港媒体的恶评,据张国荣说,“演唱会的第三日,JPG寄电邮给我,直指香港人不知所谓,以后国际设计师不会再和香港人合作。”
《明周》杂志曾经撰文发声,“穿裙=扮女人?如果我是Jean Paul Gaultier,我会为香港时装文化的浅薄与低俗感到悲哀。”
也有社会学者认为,过去的香港社会将中性视为“不男不女”,十分负面,但张国荣却冲破了这个看法,他站出来告诉大家,雌雄同体可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。
只是这个酷儿先锋走得太快太前,在他去世后,社会才逐渐跟上脚步。
Grayson Perry的纪录片《Divided Britain》,他凭借这部电视作品被英国皇家电视协会提名为最佳主持人
有人因为穿裙子被批评,也有人因为穿裙子才出名。
Grayson Perry,英国家喻户晓的艺术家,他的身份包括伦敦艺术大学校长、作家和主持人,以及最著名的那一个,异装癖者。
波波头,蓬蓬裙,61岁的Grayson Perry可爱得像爱丽丝。他的大部分女装都是由中央圣马丁学院的学生制作的,他教的时装课内容基本上就是为他量身打造新衣服。
他向学生强调,“我只是一个喜欢穿漂亮衣服的人罢了。”
Grayson Perry在著作《男性的衰落》封面罕见地穿了西装
除非重要场合,事实上Grayson Perry很少异装,而每当他穿上女装,他将化身为另一自我Claire。
据见过Grayson Perry母亲的人说,Claire和她很像。Grayson Perry承认,“你不会在成年后才突然决定成为异装癖者,我们的性倾向都是在童年形成的。”
他十来岁时开始异装,他从小想当军官,也想穿女装,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恋,也不想当女人。
photograph/Tim Walker
直男穿裙和非直男穿裙,是两件事,异装癖者不等同于跨性别者。
某种程度上,Grayson Perry是“标准”的白人直男——他有太太女儿,有社会声望,查尔斯王子为他授勋,只不过他是以Claire的造型参加授勋仪式,以及他们家没人穿裤子。
明白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,是异装乐趣的一部分。一些诋毁他的人说他异装只是自我营销,但他们可能还没理解异装的本质。
“我是个异装癖者,就算我没穿裙子也还是异装癖。”异性恋没谈恋爱的时候,难道就不是异性恋了吗?
photograph/Henry Bourne
不过近年Grayson Perry表示,“现在我出名了,穿裙子就没那么好玩了。”
在公众眼中,一个拿过透纳奖的陶艺家和一个六旬的异装癖者,谁更容易引起注意?
没了匿名的乐趣,他显得有些沮丧,“哪怕一架直升机飞过都能看出我是个男人,我不再是街上那个无名怪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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