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 剧集《普通人》真挚、纯净、舒适的亲密镜头,加上男女主角出色的化学反应,赢得了一致叫好,也引领了近几年情欲戏的发展新方向
医学、法律、经济学皆有专家,其实床戏也有专家。
2017年的#MeToo运动之后,为了保障演员在安全舒适的环境中拍戏,也为了防止制片公司陷入法律纠纷,亲密行为协调员(Intimacy coordinator)应运而生。
亲密行为协调员是指拍摄性爱或其它亲密行为时,在旁监督、指导的工作人员,他们的职责是确保所有亲密行为,都按照事先编排程序进行,现场所有人都知道具体拍摄细节,全部演员都同意拍摄,并随时提供性骚扰举报服务。
● 名垂青史的经典亲密戏数不胜数,而它们究竟是如何被拍出来的,却往往是一个讳莫如深的“敏感话题”
越来越多制片公司聘请亲密协调员进行指导,大众对它的好奇、媒体对它的关注也与日俱增。这个新兴的“小众职业”究竟意味着什么?它又反映了电影工业、社会心理、性别议题的哪些幽微变化?
漫长的伤痕史
● 电影《稻草狗》片场幕后
#MeToo运动之前,亲密戏拍摄并没有什么规范可言。导演和制片有着至高话语权,演员们往往被迫接受他们的无理安排。
英国女演员Susan George发表声明,1971年《稻草狗》导演Sam Peckinpah希望她在片中极富争议的“双重强奸”场景中假戏真做。
● 电影《稻草狗》
“他想要露骨的镜头,在电影里来点真的。他详细描述了这场强奸戏,让我感到害怕。”在她威胁要退出后,Peckinpah的态度才温和起来,最终决定将镜头重点放在她的眼睛和脸部。
● 1972年,电影《巴黎最后的探戈》
众所周知,《巴黎最后的探戈》中有个声名狼藉的强暴场景,被谴责为类似性虐待。导演Bertolucci在用黄油涂面包时得到了灵感,时年19岁的女演员Maria Schneider没有事先收到任何警示,被拍下了这个镜头。
●《巴黎最后的探戈》片场幕后
2002年,拍摄艺术家Frida Kahlo的传记片《弗里达》时,女主角Salma Hayek也受到了不公对待。
权高位重的制片人Harvey Weinstein强迫她全裸拍摄同性亲密戏,如果她不同意,他将取消这部电影。Salma无法控制地颤抖,反复哭泣和呕吐,借助镇定剂才能完成拍摄。
● 讽刺的是,作为一部女性主义题材,《弗里达》的导演本身也是一名女性
成片总是美的,幕后却往往暗藏痛苦与丑陋。
2013年的电影《阿黛尔的生活》因为真实感而饱受好评。女主角之一的Lea Seydoux,后来却形容电影拍摄过程“令人羞辱”,让她觉得自己“像个妓女”。
● 上为《阿黛尔的生活》剧照,下为两位女主角为《Interview》拍摄的大片
存在之必要
● 受害群体之庞大,媒体追踪之汹涌,让Harvey Weinstein事件逐步变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社会运动
2017年,Harvey Weinstein性侵事件引发世界瞩目,亲密协调员应运而生。以大尺度著称的HBO率先承诺聘请亲密协调员,Netflix、FX、Hulu等各大制片公司也紧随其后。
2018年10月,HBO确定拍摄所有亲密镜头,都需有亲密协调员在场。第一部有亲密协调员介入的作品,便是讲述纽约色情产业发展的《堕落街传奇》第2季。
●《堕落街传奇》第2季海报
而你可能不知道,人人都爱的青少年题材《性教育》在2019年时也是Netflix旗下第一部聘请亲密协调员的剧噢!
随后几年,《正常人》、《亢奋》、《心跳漏一拍》中那些自然到近乎令人无法想象是在演戏的亲密桥段,让亲密协调员在流行文化中存在感大增。
● 高度忠实漫画原著的超人气剧集《心跳漏一拍》虽然剧情非常“清水”,但因为开拍时两位男主角分别只有17岁和18岁,亲密协调员在其中的疏导和保护作用变得至关重要
如今,亲密协调员已是一个相对成熟的行业,拥有协会组织,可通过培训获得执照。
从2019年《性教育》大受好评开始,曾从事戏剧学校教学的Ita O'Brien,成了行业内最广为人知的一位亲密协调员。
● 工作状态下的O'Brien
O'Brien为导演、制片人和演员制定了一系列具体的“片场亲密镜头规则”(Intimacy on Set)。无论程度有多轻微,演员之间的任何身体接触,都应该事先得到对方的口头同意。方案细节包括:
🧐排练时必须有第三方人员在场;
🤝事先就触碰部位和裸露程度达成一致;
⚠️借助隐藏道具,确保生殖器不直接碰触;
💬使用适当术语来描述身体部位和姿势。
● 亲密协调员Jessica Steinrock在TikTok上以诙谐轻松的方式,揭秘片场常用道具
像大家熟悉的《五十度灰》系列拍摄亲密镜头时,剧组会准备连体紧身衣、乳贴还有枕头等道具。男主角Jamie Dornan会佩戴袜状布袋,达妹则穿有无痕的裸色丁字裤,后期再给她加上以假乱真的毛发。
导演开拍前,务必要确认演员的保护措施皆已完善,避免剪辑时才发现演员走光。若演员不慎走光,导演必须取得演员同意才能使用画面。
●《五十度灰》系列最终效果和拍摄幕后的对比
对于年龄太小或没有经验的小演员来说,亲密协调员也能给予他们恰当的指导和安抚。
在1990年代情景喜剧《淘气小子看世界》中,17岁的Will Friedle要献出荧幕初吻。如今年过四十的Friedle回忆起这场拍摄,仍觉得心里发怵。但在当时,作为童星的他对一切并没有任何话语权。
●《淘气小子看世界》的青少年卡司们,最右为Will Friedle
而在拍摄HBO讲述非裔女性友谊的喜剧《不安感》时,亲密协调员Mia Schachter也会根据文化背景以及种族习惯,来帮助导演更准确细腻地呈现亲密场景。
“有场戏是两个黑人演员和一个白人女导演,导演让男演员爱抚女演员的头发,可这根本不是黑人示爱或表达亲密的方式。”
更保守了,还是更受保护了?
“遥想曾经的日子,导演递给你一把剑,然后告诉你,这场打斗戏即兴发挥吧!”O'Brien说道。
女演员到了现场,才被临时要求脱掉内衣;亲密场面已经失控,摄影机却还在录制……此类先例比比皆是。
相比之下,为每个人订下界限、用语和沟通方式,除了减轻拍摄亲密戏时的尴尬,对演员也是一种积极的心理干预。在《亢奋》中扮演Cassie的Sydney Sweeney深有感触,“亲密协调员的存在,让我觉得很安全,这都是为了角色而拍摄的。”
● Sydney Sweeney在《亢奋》中肩负着大量亲密戏
诞生4年后,这个职业仍在蓬勃发展,但质疑声同样存在。
“这就像给自行车装上了多余的辅助轮。”
“为什么这个女人让我学大猩猩呼吸,像鱼一样摆动?”
● 尽管年轻一代更熟悉Sean Bean在《权力的游戏》中的样子,但1990年代他也曾出演过有史以来最著名、被翻拍过最多次的“情欲名著”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
参演《权力的游戏》的老牌戏骨Sean Bean就对此大为抱怨,他并不喜欢与亲密协调员合作,甚至觉得他们会破坏演员的“自发性”。
●《祝你好运,里奥·格兰德》中的封神级亲密戏
奥斯卡影后Emma Thompson在《祝你好运,里奥·格兰德》中的表现饱受赞誉,而在一次宣传该片的电台节目中,她却直接驳斥了Sean的观点。
●《祝你好运,里奥·格兰德》拍摄幕后,及男女主角在戏外的默契瞬间
最后她甚至开了Sean的玩笑,认为他显然误解了真实性爱与电影拍摄时的模拟性爱,“我都不知道这个演员是谁。不过可能他家里有一位亲密协调员呢。”
有趣的是,尽管《祝你好运,里奥·格兰德》里也有大量亲密戏,不过剧组最后并没有聘用亲密协调员来指导拍摄。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