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 “阿乌峦山脉”群聊
在“阿乌峦山脉”,大家几乎不闲聊,只分享垃圾图片和定位。
大多在深夜时分。一张沙发、一只漂亮发夹,或是垃圾堆偶然发现的旧船票、家具、首饰、生活用品、食物......这些物品突兀地斜靠在马路边和大树下,颇为魔幻。
● @stoopingnyc
● @Yooupi食途
阿诈里
阿乌峦山脉群主
● 夜晚降临路边的垃圾
阿诈里 这个小组织最初只有三个人。当时是我很迷茫的一段时间,晚上大家常常一起散步、蹦迪、拍拍垃圾的照片、分享诗歌。后来看到路上有很多垃圾,很大,也带不走,就想着分享出去。
阿诈里 我曾经捡到过一个屏风,本体是木制的。我把它带回家自己刷上了时尚磨砂银色漆,又用亚克力材料对其做了改造,打造出波浪形贴面,还能像镜子一样有所映照,看起来灵动了很多。
阿诈里 它很随意地出现在路边,不要钱,成色也不错,摆在那里就很美,有种偶然相遇的惊喜。
● @浇水员小郁 阿乌峦成员的线上垃圾展览节选
阿诈里 捡垃圾的巅峰时刻总是在夜里,黑乎乎的。四处有些半夜没回家的人、搬运没人要的旧家具的人。Shelter还在,ARKHAM还在,很多地下的活动和演出在,一起蹦迪的人也在。
从半夜到快天亮,走在路上的感觉挺难忘的。但这种感觉好像再也不会有了,阿乌峦山脉也很久没有过活动。
● 阿乌峦山脉成员们收集的糖纸
格里董
上海文化爱好者
● 格里董的收藏一角
格里董 由于小时候家住在城区中心位置,就近入学,所以身边的同学也算非富即贵(笑)。在90年代,同学就能住上有电梯和佣人房的大house,甚至自带游泳池。童年的审美积累,给我带来许多关于老上海的回忆,这样的爱与好奇也在之后一直伴随着我。
● 格里董的工作室
后来到日本留学,在一座叫“东金”的小城市——和“东京”只有一字之差。当地居民没有因为家乡不发达而自卑,恰恰相反,他们很注重在地文化,也乐于把家乡推广出去。
那种热情和认同打动了我,让我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与家乡上海的关系。从那时候起,我开始抱着文化研究的目的去“捡垃圾”。
● 拆迁现场最容易寻到宝
格里董 我中意的垃圾会承载更多城市和文化记忆。搪瓷路牌、徽章、明信片、旧书等各种旧物都是我的心头好。因为母亲曾是公车售票员,我也会收集旗帜和车票。
有次偶然在路上走,相中一件益民厂(光明牌的前身)的饮料框,我还追上垃圾车请工人把东西出让给我。
格里董 要说印象最深的一件,是几百张关于一位上海男子的照片。那时我正在文庙市集闲逛,看见一对夫妇在出售老照片。我弯下腰翻了翻,发现几百张照片里频繁出现一位男子,后来了解到男子叫做Henny Li 黎卓寰,家住在如今的思南公馆。
其中有他年轻时梳着飞机头、小开打扮的意气风发样,有他读书时参加游行的照片,有他半裸上身健身的照片,有他后来满头白发和妻子的合影。
格里董 首先当然是因为照片巨大的历史文化价值。能在主人的身后背景看见许多当时上海的城市建筑和景观,其中有很多都已经消失了。
另外,我也惊诧于这么多珍贵照片竟然作为“垃圾”被丢弃了。自此之后,虽然我没有越来越多收集老照片,但也思考起人和“垃圾”的关系。
我觉得照片和旧物那么多,是永远收集不完的,每个藏家也不过是拥有那些物品一段时间而已。等我们走了,这些旧物咋办?不过就是卖出或转让。其实捡到旧物的那一瞬间是最快乐的,拥有过就好。
● 满满当当的工作室
您宝
阿乌峦山脉联合创始人
● 被丢弃的鸭鸭
您宝 没有特定地点,走路随缘。目的是发现好玩新东西,也稍稍窥探点别人的生活。更关注轻量垃圾,大件太难搬回家。
● 一些美丽垃圾
您宝 以前在CAC(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)实习,撤展时捡了杨健的装置“传感器之林”里几个散落的键盘按键,带回去做成了漂亮的耳饰。
您宝 那次是在麦当劳,看到有一桌人剩了好多就走,有一个没拆过的派、倒在纸巾上的一堆薯条和麦乐鸡,我和朋友就去吃了。
因为第一次吃陌生人的剩菜,太激动,把旁边人刚买的辣翅碰掉在地,但是没超过三秒还能吃。我们捡起那对辣翅,给那位重新买了一份。吃着两份垃圾,还是热乎的,美滋滋。
● 丰盛的剩菜
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吃剩菜,其实一直想吃但不勇敢。吃过一次后会上瘾,越吃越想吃,后悔没在2019年底之前多吃剩菜。
● “剩菜很浪费,尤其是剩好吃的菜”
您宝 会的,特别是疫情期间。我会观察剩菜者的穿着外貌来判断吃不吃,一般选择看上去干净的年轻人。
追求免费或许是埋在骨子里的穷人天性吧。我有时候还会去高档超市吃免费水果,比如草莓、葡萄这种平时不舍得买的,强烈推荐港汇Ole超市的白玉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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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宝 其实唐朝就已经出现了捡垃圾致富者。《朝野佥载》:“长安富民罗会,以剔粪为业。”《太平广记》:“河东人裴明礼,善于理业,收人间所弃物,积而鬻之,以此家产巨万。”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李光头也是捡垃圾致富。stooping是贯穿在血脉里的一种中华文化。
真1
独立电影导演
● “说到捡垃圾,我会想到一部纪录片《张素英的城堡》,一个女流浪汉用捡来的垃圾建造一座城堡”
真1 上海路边的“垃圾”漂亮又实用,北京路边的垃圾就是真的垃圾,有点意思的则大多在大柳树这样的二手市场。而且北京的道路很宽,每个地方又相隔很远,不论捡拾还是带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● 北京二手市场
真1 我拍过一部关于流浪的电影,讲述一个患有注意力缺陷综合症的女生,在和家人发生矛盾后离家出走的故事。
她来到上海,遇到一些人,却无法和任何人产生深入的联结。最终来到一片废墟,对已经去世的妈妈诉说近况,从而有勇气面对孤独。
● 电影海报
废墟那段有一只旧沙发就是我捡的垃圾,是在杨浦区定海桥一带发现的,那里正在拆迁。真实世界里失去价值的垃圾,被“征用”到电影里实现了某种艺术价值,也是不枉此生呢。
● 真1在捡垃圾现场
真1 首先肯定是因为节约拍摄成本,其次这只沙发真的很契合废墟的整体基调和色彩,又能反映主人公的精神状态。
女主就和旧沙发一样被遗忘,无法与任何人建立关系。在这座精致的城市里,她独自来到破碎的地方整理破碎的心情。某种程度上,她也很像那只旧沙发。
● 电影片段
真1 不知道能不能说,但我对那种门缝或地上的小卡片很感兴趣(就是你想的那种)。它们明明应该很地下,却经常堂而皇之地放在公共场合,很有意思。
以前在北京捡得比较多,去韩国旅行时也捡到过,发现和国内的很不一样,女生的感觉更真实一些,字体和设计也更时尚美观。
真1 “stooping”这个词我是在上海才了解到的,但说到这样的文化,我会想起小时候在农村,看到舅舅从树林里捡回来几根长长的竹子,回家花一整晚手工做竹篮,这或许也是一种stooping。
🙌🏼 一些stooping tips 🙌🏼
1.老房子较多的街区更容易捡到特别的垃圾,比如上海的前法租界区域
2.夜晚偶遇垃圾的概率更大,但超过凌晨12点,许多垃圾可能陆续会被环卫清理
3.碰到体型较大的垃圾,可以问问附近小店的老板能否借用板车(家住得近的话)
4.木质家具可以考虑重新刷漆和防虫涂料
● @stoopingnyc
无论出于实用价值、文化价值,还是环保目的,垃圾被重视起来都是极好的事。
在996社会下偶尔也会调侃自己是“垃圾”的年轻人,正通过捡拾美妙的垃圾,和城市与人建立起越来越多的联系。
你有捡过什么神奇的垃圾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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