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i, how are you
● 也许你还没听过Daniel Johnston的歌,但已经见过那件《Hi, How Are You》青蛙T恤,那是Daniel Johnston自己画的专辑封面
Daniel Johnston的音乐诚实得令人恐惧,直接得令人痛苦,粗糙得令人吃惊。
最初他的歌都是录在便宜的lofi磁带里,其中有颤抖的声音,结结巴巴的独白,别人嘈杂的说话,有钢琴或是单调的吉他,有时候甚至张口就唱。
这些“音乐日记”毫无技巧,他在舞台上的表现也十分紧张,偶尔笨拙地落泪,让观众不知所措。但就是这样的“野生”,吸引了许多创作者的喜爱。
Kurt Corbin说他是最棒的词曲作者之一。《辛普森一家》作者Matt Groening说他是自己最喜欢的歌手。David Bowie说,Daniel Johnston让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爱上艺术的样子。
● Daniel Johnston 1994年的音乐短片《Life In Vain》(白费一生)
遗憾的是,如果一个人有大量表达的渴望和冲动,往往不是因为什么好事。Daniel Johnston的歌几乎都是关于绝望的孤独和失败的生活。
神童与恶童
Daniel Johnston从小是很聪明的孩子,但不讨老师喜欢,因为他总是不按老师说的做。在创作方面,他几乎无师自通。他喜欢漫画,崇拜John Lennon,中学自编自导电影。
可是这些才华,对一个基督教原教旨主义家庭来说一无是处。每个家庭成员都要缴纳会费,他的画和歌赚不到一毛钱。
“你怎么这么没用”“你为什么这么奇怪”“没人会喜欢你做的垃圾”,母亲对他的怒吼,都被他写进歌词。
无疑,在“正常”的社会定义下,他是个极其普通的失败者。
刚离开家上大学没多久,他的精神突然出现问题,因此转到离家不远的一家艺术院校进修。
由于课程不多,他又没有工作,于是他大部分时间都钻进家里的地下室,在那里创作出他的第一张磁带《Songs of Pain》(痛苦之歌),以及第二张《Don't Be Scared》(不要害怕)。
● 《Songs of Pain》
● 《Don't Be Scared》
● 《More Songs of Pain》
他在艺术学校喜欢上了一个女孩,此后他所有的情歌都是写给同一个人。但女孩只有在他导演的短片里,才照台词说了一句她爱他。
后来再见,女孩已经嫁给了一个葬礼承办人,当时他好希望自己立刻躺进棺材里去。
怪胎历险记
Daniel Johnston的生命力极其顽强。
毕业之后,他买了一台小摩托离家出走,跟着一个嘉年华到处巡演,卖了五个月的玉米热狗。直到有一天,因为他占用厕所太久,被人暴揍一顿,只好留在奥斯汀休息。
社会意义上“什么都不会”的他,至少可以到麦当劳打工。而另一方面,奥斯汀恰好是美国地下搖滾的中心,在这里,他一夜成名。
● 后来许多记者追到Daniel Johnston打工的地方,麦当劳因此解雇了他
他继续把大把时间和微薄的工资花在创作上,写歌、录音、画封面,然后把做好的磁带送给街上任何看起来会对他感兴趣的人。
他是为自己写的歌,他的大脑中不存在用创作赚钱的想法,当地却已经有唱片店开始售卖他们免费收到的Daniel Johnston的磁带。
● Daniel Johnston毫不掩饰地对观众说道,他在录制磁带的时候正经历着精神崩溃
1985年,MTV带来了一个前卫的音乐节目《the Cutting Edge》,Daniel Johnston意外走进录制现场,他奇特的音乐引起了注意,猛然从电视上走红,在地下音乐圈成为了一个传说。
Daniel Johnston的音乐生涯似乎就要起飞了,他好想好想让更多人听到他的歌。可当他需要全心贯注在音乐上,也就意味着,他要偷偷倒掉那些麻痹他大脑的药物。
魔鬼来敲门
Daniel Johnston的精神分裂和双相情感障碍,在他的创作中一览无遗。
他在《Despair Came Knocking》(绝望来敲门)中唱道:“绝望来敲我的门,我让她进来坐会儿,她在沙发上开始抽烟,什么也没说,我突然觉得好累。”
妄想的魔鬼像潮汐一样追赶着他,痛苦刺激他的创作,让他想要大声唱出来,一旦魔鬼被驱逐了,他的生活又了无生气。
是追求自由的音乐?还是回到安全的生活?是奔向梦想的冒险?还是成为家人的负担?
1988年,他在纽约第一次去到专业的录音室,还有机会和Sonic Youth乐队演出,但演出后他开始失控。
他追逐一位老人,因为他想帮老人把恶魔赶走,老人被吓得摔倒,Daniel Johnston被送进了精神病院。
二十多岁的Daniel Johnston,开始了在家、精神病院和音乐现场三点一线的生活。他的家人朋友没有放弃他。
一次,他在乘坐父亲驾驶的飞机时,坚信自己是鬼马小精灵Casper,把飞机钥匙扔掉,飞上飞下,最终飞机毁了,父子逃过一劫,Daniel Johnston再度入院。
● 友好的鬼马小精灵Casper是他非常喜欢的卡通
虽然人在医院,但在外头他的传奇越传越烈,很多厂牌想签他,其中就包括著名的Elektra唱片。不过Daniel Johnston认为Elektra旗下的金属乐队Metallica是撒旦的化身,所以拒绝了签约。
当他老去
后来,Daniel Johnston还在继续画画和写歌,他没有成为明星。
由于每况愈下的健康状况,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,有时候出去散步,路上听过他的年轻人会跟他打招呼。
● 2004年,还活着的Daniel Johnston推出了《已故的Daniel Johnston的伟大作品》收录了Beck、The Flaming Lips、Tom Waits等音乐人翻唱他的歌,封面是他站在自己的坟墓前
2005年的纪录片《魔鬼诗篇》诉说了他的大半生。2017年,仿佛通知大家一般,他举办了告别巡演。2019年,他在家中去世。
Daniel Johnston唱过那么多打动人心的歌,但很少人真正走进他心里。他的宇宙被幻想塞得满满的,那里有无敌的卡通人物,他以为会复活的John Lennon,以及他恐惧却又唯一与他并肩的恶魔。
他孤独,又不孤独。
他始终没有长出大多数人随着成年长出的自我保护罩。他光着脚,跌跌撞撞走过这一生,无比赤诚。真爱最终或许没有找到他,但他从来没有停止向他的一生所爱走去。
如果你身边有像Daniel一样的朋友,不要犹豫去表达你的关心。
如果你听懂了Daniel的歌,一定不要忽略自己的感受。
如果你碰到了黑暗的时候,记得有人这样大声唱过:
Ture love
will
find you
in the end
❤️